安徽宿州乡村,一个女杂技演员在表演时从高空坠落,不治身亡,这被记录到了一段9秒的视频当中。
吊车将两人缓缓升至距离舞台15米左右的高度,女演员是拉着绸缎,变换着各类惊险动作,然而她一个没有抓住,从高空坠落了,摔在舞台上。
当地人说,你只有“飞得更高”才有人看,才有人愿意花钱请你演出。而在网上看视频的大城市网友,为这种“完全没有保护措施”的杂技感到不可思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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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两种不同的认识中,是乡村杂技和马戏表演的真实处境:他们越来越边缘,也越来越危险。
前几天还看到一段视频,河南商丘一个“动物园”,有人拿着木棒在痛打骆驼,骆驼发出痛苦的哀鸣,跪倒在地。附近游园的孩童吓得不轻,父母发现后过来怒斥打骆驼的工作人员。
我不知工组人员是不是属于“驯兽师”,但是看这样的视频我也非常生气和难过。实际上,挨打的骆驼可能是一种“表演动物”,那样挨揍或许是日常。
我已经习惯都市生活,以一种新的眼光来看待动物和宠物。小时候我不是这样的,我见过很多次杀猪杀牛,自己家杀鸡也是常态。养的狗不是宠物,而是看家护院,类似牲畜。
小时候去姑妈家的时候,看到两只猴子。那是姑父跑江湖的工具,我们那里叫“马戏”。姑父的工作,不是那种大型马戏团,而是两三个人一起“出门跑江湖”。耍猴是很有趣的表演形式,它可以学习人类动作,演出简单的数学题(其实是训练后的本能反应),也可以向人行礼,讨要赏物——这是盈利的关键环节。
这种工作的猴子,当然要挨打。姑父会用皮鞭揍它们,让它们害怕皮鞭。我们看到也不以为意,有时候甚至会哈哈大笑:看怎么训练猴子,比看耍猴要开心,因为这里展示的似乎是某种秘密。
在乡村也有更高级一点马戏团和杂技表演。印象中是在一个巨大的像蒙古包一样的棚子里面,买票进去,可以看驯兽师骑马,在马上做各种危险的动作,偶尔还可以看到老虎,它们会跳过火堆。
在皖北、鲁西南和豫东一带,非常流行这种“野蛮”的娱乐。1990年代开始,这种娱乐就日渐凋零。一方面是电和电视开始普及,好的电视剧比这些吸引力大多了,另外,大量青年开始到城市务工,他们是这种“恶趣味”的主要消费者。
仿佛一夜之间,马戏和杂技在乡村失去了吸引力。我姑父早改行了,因为他已经无法靠这个糊口。2005年我已经在成都工作,有一次在河边喝茶,有人突然带着猴子走过来,让我大吃一惊。当他开口说话,我听出那是“乡音”——这个行业已经凋零,但还没有绝迹。
我想,他把猴子从河南带到四川,这是不容易的事。他一定还会打猴子,但是也会和它相依为命。在城市,猴子要表演要乖巧可爱,人与猴子也要更亲密,才会让人心生哀怜,才愿意给一点点赏钱。人们更喜欢看到的是人和动物相爱的故事,而不是暴力征服。
杂技当然没有完全消失,而是在“进化”。一个重要的观念是它必须在安全的前提下展现刺激。“安全生产”的观念深入人心,任何一个“事故”都会成为新闻。杂技表演,需要一套复杂的安全系统,也会结合一些障眼法(比如不容易发现的安全绳)。
至于马戏团和动物表演,受到的批判则更大。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一种“动物权益”,感受到生命的平等,不愿意让动物受苦,因为这会让人想起自己受苦的命运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们看到的社会观念的进步。
这次事故提醒我们,杂技正在以一种新的面貌回归乡村生活。过去能“请”演出的,往往是地方政府,现在人们物质生活改善,婚丧嫁娶都有可能会请戏班子,也会请人来表演杂技。这一行的收入仍然低廉,而他们面对的观众也发生了变化。
30年前,一般的体操动作就能引起惊呼,因为已经超过了普通人的能力;现在,演员们不得不提高动作难度,因为观众们已经见过世面。他们也不仅仅是用肉眼来观看,还要使用手机镜头:那些在视频中更刺激的动作,会得到特别的鼓励。渐行渐远的杂技,就这样留下了一个残酷的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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